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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生也争气,考的是民航大学,四年后成为了一名飞行员;没过两年,他又娶了个洋老婆,生了个洋小子。第一次他把媳妇儿和儿子带回镇子里,轰动了全镇,大伙差点把钟老二家的围墙都给扒塌了。人人都说钟老二这是苦尽甘来,一女一子,大的孝顺,小的争气,以后有享不尽的福分呢。“后生崽,我就开到这儿了啊,再往里路太窄我就进不去了。”黑车司机从前排回过头来跟钟意商量着,钟意道了声谢,付完车费后下了车。镇里的路其实并不算太窄,只是地上铺的石板年生已久,七拱八翘的不适合机动车行驶。不过到了春雨淅沥的时节,那些凹陷形成的小水洼就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。在钟意的童年记忆里,每到下小雨的日子,镇上的孩子总爱冒雨出来玩,捉青蛙、踩水坑;或是拿一把自制的竹筒水枪打闹追逐,朗朗笑声给笼在细雨中的小镇平添了几分生气。可惜钟意的洁癖是天生的,在还不到半人高的童真时期,他也不屑于玩踩水洼这样的幼稚游戏。至多打把小雨伞,神情清冷地站在屋檐下旁观。“意意,不去跟小伙伴们玩吗?”奶奶走到钟意身边,弯着腰摸着他的头问。奶奶总爱在衣襟口别一朵白兰,不用抬头,只要闻到那股淡淡的香气就知道是奶奶来了。钟意不回话,只摇摇头,眼睛却盯着那些嘻嘻哈哈的小朋友不动。屋檐水滴答落在钟意的小雨伞上,溅开小小的水花。奶奶瞧着站得笔直的钟意,笑了:“哦,那意意是在这里看下雨哦,奶奶跟你一起看吧。”于是奶奶端了根小板凳坐到钟意身边,一颗一颗地剥起了豌豆。不一会儿,空气里便有豆子的清新香气弥散开来,钟意的视线被拉了回来,落在那些碧绿的玉珠子上。奶奶剥的豌豆很不一般,她先是把豌豆荚的一侧划开,小心取出豆子;再把豆荚顶部的茎掐成小段,撑在豆荚里;最后往里放上几颗小豆子,一艘小小的豌豆船就做好了。钟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豌豆船,喜欢得双眼发亮。奶奶用掌心托了两只小船递给钟意,“意意帮奶奶把小船放到河里去吧。”钟意抿起唇,郑重地点点头,小心翼翼地接过豌豆船,放入屋檐下的小水沟里。“开船啦,开船啦!”附近玩闹的孩子一窝蜂地围了过来,挨个蹲好,伸着小脑袋仔仔细细地看着小船如何顺着水沟缓缓飘远。有好奇的小朋友想伸手去拿小船,被钟意一个眼神制止了:“别动,这是要去大海的船。”“大海?是很多很多水的地方吗?你去过大海吗?”钟意矜持地点点头。“大海里有什么?有大鱼吗?”“大海里的船有多大?比我家还大吗?”小朋友早就对这个父母口中的小洋马好奇得不得了,总算找到机会跟他说话,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。奶奶笑眯眯地坐在他们身后,放出一只又一只豌豆船。很多年过去了,钟意依然记着那天的每个细节。在那个柳枝轻摆的午后,烟雨迷蒙的小镇长街上,某个不合群的小孩,在奶奶的引导下,平生第一次结交到了朋友。*小镇多年来不曾有什么改变。从镇口朝南走,等看到有三颗杏树的小院子时,那就走到爷爷奶奶的家了。钟意推开院门,对屋檐下坐着晒太阳的老人粲然一笑,“奶奶,我回来了。”屋里人听见动静,往窗口一望,立刻放下手里的活,从屋里走出来,不可置信地看向钟意。“……小意?你怎么,今天又不是周末,你不用上学吗?”钟意正俯身在给奶奶整理衣服,闻言抬头冲那人打了个招呼:“姑姑好。学校高考前放假,我就回来看看奶奶。”那妇人‘哦哦’地点着头,忙侧身让钟意进屋:“你看你也不说一声,踩着午饭的点来,家里也没什么好菜……”“我不饿……”钟意的话没说完,就被他姑姑打断了。“你这孩子每次回来,都要瘦上一圈,真不知道一天在学校……”姑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钟意,末了微微摇了摇头,“你进屋坐会儿,我去镇上给你买点卤鹅。”目送姑姑出了院门,钟意又转过身细细打量着奶奶。奶奶已经很老很老了,脸上全是皱纹,像秋天放皱巴了的橘子皮,目光定定地看着院内某处,浑然不察身边多了个人。四月的阳光很好,把奶奶放在膝盖上的手晒得暖暖的,钟意轻轻摩挲着那手上的每一道褶,柔声跟奶奶说着话。“青娘,意意陪你坐着晒太阳好不好?”钟意会的家乡话没几句,说出口生疏得很。就是这个“青娘”也是他跟着镇上的孩子学了好久,第一次叫的时候,逗得奶奶笑弯了眉。但如今奶奶再也不会笑了。两年前,钟意就查过大量文献,阿尔茨海默病病因不明,无法治愈。暮春的尾巴上,褪尽了春寒,燥暑又尚远,和风微熏,鸟语婉转,是江南最好的时节。院子里的杏花开得繁茂,如云似雪地压满了枝头,风过花落,就像是下了场花瓣雨。钟意抬手拂开落在奶奶.头顶的花瓣,低声叹了一句:“意意想吃青娘做的长寿面了。”第47章像是道友在钟意在奶奶家住了一晚,就睡在以前自己住过的厢房里,却失眠到天亮。这于他是很少见的,除了mama去世的那一年,他的睡眠一向很好。昨夜钟意翻来覆去了大半夜,烦躁中想去沈西风屋里拿褪黑素。下了床,他才想起自己不在沈家,而沈西风也不在身旁。这个认知让他沮丧得更加清醒了。直到窗外天色发白,钟意才终于昏沉沉地睡了过去,再睁开眼,已经快到中午了。他出门忘了带充电器,昨晚手机就没电了。等他找了充电宝充上电,一开机,沈西风的电话就来了。“你去哪儿了,手机一直关机!我找你了两天了!想要急死我吗?”沈西风尽量压着情绪说话,可语气里的急切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。钟意不由得一皱眉:“怎么,出什么事了?”“……没事,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?”沈西风一晚上都没跟钟意说上话,气儿不顺得很,好容易找到人了,一开口又被堵了回来,憋屈得简直想挠墙。沈西风缓了缓神,尽量温和地问:“你在哪儿啊,没去学校?”